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熊范纶“弘扬科学家精神”讲座节录
讲述者：退休职工、离退休名君家园党支部党员熊范纶，IFAC Fellow的首位中国科学家，合肥物质院老年科协副会长，原合肥物质院智能所研究员
引言：这是我（熊范纶研究员）在中国科学院合肥物质院智能所“弘扬科学家精神”讲座上的发言。大家希望我整理出来进行分享，借此也作为我人生的一个回顾吧。
我国科学技术的发展，首先要靠国家的大力推动、正确的政策支持，还要依靠广大科学家和科技工作者的努力，因此，弘扬科学家精神则显得十分重要。
2015年秋，我应邀参加江苏省农科院的一个成果鉴定会。湖南农业大学的官春云先生（国内著名油菜专家），第一次和我见面，我俩相见恨晚，他说我很低调，希望我能给他们做一个报告，就讲讲当年“开创”的那些故事，他的诚意让我盛情难却。我就以“讲故事，谈创新”主题去学校讲了两个半小时。想不到师生们听得聚精会神，现场鸦雀无声，官先生更是给予我高度的评价，让我感动不已。后来我每年不间断、与时俱进讲了十多场，每次总有新思路、新见解，反响热烈。例如在物联网世界博览会讲坛，2018、2019年就受邀连续去了两次。听众互动的那种场面，让我至今都难以平静。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胡兆森主任临终前交代儿子胡包钢先生（优秀科学家，很不幸大半年前去世，使我失去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好友）郑重转告我，要我将被列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二十周年的重大成果“智能农业”的初心故事，写出来启迪后人。这项成果，曾经在《科学时报》“科学基金”132期专版报道过，标题是《熊范纶：智能系统让农技应用“傻瓜化”》。
今天我就以“讲故事，谈科学家精神”，来和大家聊聊。
什么是科学家？什么是科学家的精神？
我认为科学家，不是政治家、不是公务员也不是企业家，更不是演员艺术家等。科学家应该做什么事，应该具备哪些素质？以及老一代科学家究竟需要给后来者留下些什么？
最近网上披露了刚刚仙逝的103岁、建党百年“七一勋章”获得者、我国航天大师，也是我大学的老师、中国自动化学科创始人之一、1958年曾任中国科技大学自动化系常务副主任的陆元九先生，在央视主持人采访时问他：“陆老，你觉得我们应该有什么样的科学精神呀？”他说：“一定要认真，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能说任何假话，你懂就懂，不能不懂装懂，老老实实做人”。并且写下“要讲真话 陆元九”，言简意深，语重心长，近日在科技界快速流传着。这是他对我国科技工作者的殷切期望。离世的老科学家、健在的老科学家，我们要加紧记述并传承他们的精神。
科学家，可以有爱好及特长，但他应该是从事科学研究的专门家，是要立志于和擅长于科学的发明创造，为人类的科技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们。目前社会上存在着不少模糊概念，还有一些宣传与做法，客观上阻碍了我国的科技发展。近年来党中央强调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我非常拥护。
我从1958年考入中国科技大学，与中国科学为伍已经65年，从事科研工作整整六十年了，总结一生，深深感到从事科研应该具备三个要素：智慧、精神、品德。这三个要素，是我在庆祝中国科学院智能所成立40周年发言时，归纳从事科研几十年的感悟。
智能所是1979年回归中国科学院的，当时是高技术局局长谷牧（胡乔木夫人）来正式宣布的，并给了两个去美国留学的名额。我非常荣幸，通过英文考试我被选上。当时大家都是学俄语的，想不到大学的第二外语和工作后几年交给我的业务均为英语，在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
中国科学院合肥智能机械研究所的前身是中国科学院华东自动化元件与仪表研究所，1966年后归属国防科委、总后，后又归属安徽省，直到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后经过艰苦地力争，1979年才又回到中国科学院，这也是一段体现科学家精神的生动故事，我已经在合肥研究院网站做了回顾，它也是反映了当时中国刚刚改革开放、迎来科学春天的一个典型事例。我在其中也发挥了独特作用，反映了当时一群年轻科技工作者立志发展中国科学的强烈报国之心。
关于自传及回忆录我收到不少，仅仅仔细看了两本，一本是我老师杨嘉墀先生（两弹一星功勋）的传记，一本是一位井冈山先辈何长工的传记，十分感人，受益良多。还有就是钱学森先生诞辰100周年纪念会上，曾听了他秘书真切具体的回忆。现在有不少回忆录枯燥乏味或者空洞无物，我想，这里以讲故事的方式，阐述一些科学家应该具备的智慧、精神和品德，看看能否在目前比较浮躁的氛围，为社会、为我国科技的发展，起到一点微薄的作用。
（一）科研工作三要素
这三个要素的具体内容，仅是我六十年从事科研工作的一些体会，不一定严格完备。
（1）智慧：聪明、能力、功底、灵感、好奇心、悟性、善思考、肯钻研、审时度势、与时俱进、把控能力；
（2）精神：刻苦耐劳、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勇往直前、忍耐、韧劲、钉子精神、默默无闻、埋头苦干、实事求是，求真求实、呕心沥血、忍辱负重；
（3）品德：道德、人品、无私、善良、诚实、宽容、感恩、谨慎、谦让、淡定、风骨、气度。
科技工作者要想取得重大科研成果，必须具备这三个要素，缺一不可。尤其是人品应放在首位，极其重要，它是核心，是定海神针。当然，这些与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密切相关。
中国农学会计算机应用（智慧农业）专委会秘书长，在去年代表农业部信息中心和专委会的领导，送给了我“厚德载物”的条幅，看到其中的“德”字，让我眼睛一亮，这是对我数十年来科研生涯的最高评价，非常感动。
而一些与此相悖的表现，例如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急功近利、弄虚作假，利欲熏心、霸占资源等等，则都是严重阻碍科技发展的顽瘤，当前党中央提倡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具有紧迫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
（二）故乡的氛围
人们对我在科技发展方面的贡献，通俗讲就是：在农耕社会，能够前瞻地跨越了机械化、自动化、信息化、数字化这几个重要阶段，一下子研究并实施到了农业的智能化时代。确实，这是我一生最感到无比自豪的。其原创思路的涌现，完全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碰撞与巧合。其中就有我的故乡和家庭、学校等等无形却有形的影响。
童年与青少年时代，故乡的氛围和祖先家族的传统家风，对一个人的成长，有着潜移默化和深远的影响。我出生在江苏靖江县（今靖江市）的一个古镇（千年古镇）——西来镇。靖江，是长江下游一个沿江狭长面积不大的小县。我常说，如果把长江比作一条长龙，那么靖江就很像是俯伏在这条长龙颈脖子上的一条小龙。西来原来叫西来庵，解放前后曾是靖江除县城之外的第二大镇。小桥流水人家，邻近长江边，也是如（皋）靖（江）公路上的一个要冲，水陆码头、市面繁荣。小时候我早晨醒来，经常能听到长江里轮船航行那清晰的汽笛声。她位于今日长三角的中心，北边一河之隔是南通地区人称长寿之乡的如皋县；南边隔江相望的是著名的苏锡常，贴江对面是苏州的张家港市，县城则与无锡的江阴市、常州的武进区由江阴长江大桥直接联通；北边与泰州、西边与扬州地区紧紧相连。我的故乡就坐落在这块中国近代史工商业最发达、最富裕区域的包围之中，或者说是在他们的中心地带。八十年代的县领导曾向我介绍，靖江是当时号称的金三角（苏锡常）和银三角（镇通扬）交汇的一颗明珠。
近年来，作家高峰先生编著了一本地方史《东去西来》，详细叙述了西来古镇不平凡的历史，有幸其中还专门有一节介绍了我。当年上海江南的国统地区护送地下党到新四军解放区，许多就是从我镇的丹华港、乌巢港（口音）等等多个港口上岸接送的，我父亲就曾冒着生命危险护送过一位后来成为江苏省副省长的包厚昌等。这部地方史料，详细介绍了这个古镇与红十四军、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许多不平凡的战斗历史，其中就叙述了粟裕将军亲自指挥的“黄桥战役”，攻打三镇（黄桥、西来、季市）的故事。当时攻打西来镇日本鬼子司令部的战斗，是在一位开国少将（时任团长）的亲自指挥下取得胜利的，那个司令部与炮楼霸占的就是我外祖父丰光吾的家院。
两三年前一个偶然机会，我也写了拙作《我的故乡》，对解放初期我的家乡做了比较详细的回顾，以及故乡对我成长的影响。家乡这个弹丸之地，近百年来发生了不少可书可聊的故事，有些涉及我的家族。这次回乡，了解到方圆一公里之遥就涌现了相当一批人才，可见这里的环境氛围对人才成长的影响颇大，值得有心人去研究。近几年我对家乡附近县市（靖江、江阴、无锡、溧水）的现代农业尤其智慧农业，作了些跟踪调研。感慨之余，写了一首小诗：
《乡村行》
东奔西走乡间路，
八旬老翁访农户；
寻我三农致富源，
思我中华强盛处。
家乡的农业机械化有了很大进展，基本摆脱了繁重的农业劳动。看到农产品销售的电子农贸市场、自动化程度很高的养鸡场、养猪场、养牛场等等。两次回乡，正值三月，繁花似锦，新江平路和沿江公路上，桃花樱花海棠花和周围大田的油菜花，给大自然描绘出一幅幅绝佳的画卷，让人沉浸在诗境之中。回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一带蓬勃掀起快速发展的乡镇企业，如今在沿江公路两旁树立起了大批现代化的工厂企业，确实无比激动。
特别高兴的是，2021年家乡为我设立了一个工作站，在揭牌仪式上，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个智慧农业，国际上叫农业人工智能，为什么能从这个小地方出现？也问：你怎么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家乡对你到底有什么影响，起了什么作用？我想，今天这个工作站，这个会场就在我家旁边，就是很好的见证。工作站设在风景秀丽的科技植物园内一个依山傍水十分秀美的环境之中，门外附近就是农田农场，面向真正的农村第一线，很方便了解三农，可以随时和农场负责人、农村基层农技人员交往，讨论问题。这次回乡又看到门前增加了一块“乡村振兴教育基地”的牌子。
这个工作站，让我晚年能够回来，我不仅站着工作，我可能以后还要躺着工作。我想利用这个平台实现在城市、在科研院所里所做不到的事情。例如，让它成为一个连接智慧农业产业化的纽带和桥梁；在这里让我们的企业和院校没有形式主义影响、灵活地举办各种研讨，特别方便与长三角各地的交流与对接；利用旁边的镇政府礼堂举办一些各种形式的会议。趁我还能方便行动，再为我国智慧农业和乡村振兴做些有益的事情。
